东方金典艺术生活馆，你身边的业界展讯收藏顾问。

原标题：伊娃·海瑟的伍德斯托克绘画

时值伊娃·海瑟（Eva Hesse）于豪瑟沃斯纽约69街展览空间的个展「醒目：伊娃·海瑟的绘画」（Former Larger and Bolder: EVA HESSE DRAWINGS）闭幕之际，艺术家知己——著名作家乔依亚·提帕里尼（Gioia Timpanelli）特别撰文，讲述了二人1969年一起于伍德斯托克合住的日常。伊娃·海瑟于1969年4月被诊出患有脑瘤，手术后海瑟搬去了伍德斯托克与提帕里尼同住，同时疗养与工作。

伊娃·海瑟于1970年去世，在伍德斯托克疗养恢复精神和身体的那段时间里，她在纸上作品中找到了慰藉和决心，这些作品后被称为“窗口绘画”或“伍德斯克绘画”。这些充满诗意的作品具有鲜明的传记性和情感色彩，对海瑟来说，它们似乎是一曲语带宣泄的挽歌，亦是对其非凡艺术成就的视觉证明。

1969年夏天，伊娃·海瑟（Eva Hesse）来到了伍德斯托克，随身只带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和一箱子绘画材料。那是个简单实用的绿色金属工具箱，装着艺术家的画笔，画笔的毛有些已经脱落，有些则是完整的——但都是曾经用过的笔。箱子里还有一些小瓶的金色和银色墨水，一块崭新的日本砚台，带有骨制搭扣的蓝色丝绸笔袋、一些彩色铅笔头、一把小锤子、剃刀、钉子以及她喜欢的一些颜料。

▲ 伊娃·海瑟于工作室，纽约，1969， 伊娃·海瑟艺术资产 / 慕尼黑艺术博物馆 / 纽约艺术资源，图片：豪瑟沃斯，摄影：Hermann Landshoff

伊娃当时与她的朋友、雕塑家格雷斯·巴克斯特·瓦珀纳（Grace Bakst Wapner）及其家人同住，直到后来格雷斯的母亲前来探访。此后，伊娃并没有回到城市，而是来到了我在伯德克利夫的小屋暂住。伊娃和我此前一年才刚认识，当时我们就知道彼此能合得来，而当我们真的住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很快就变得像老朋友一样了——用伊娃的话来说，就像是“我的罗茜你的简“（my Rosie and your Jean） ——这也让我们的生活和工作变得更加精彩。女性友谊、诗歌与散文的艺术，就像任何友谊一样，对身处其中的女性来说，是非常令人愉悦的。它创造了一种相互尊重的空间，让彼此可以深入地理解对方，并用同理心来交换各自的故事和经验。分享作品与生活空间以及友情的艺术这个话题首先是伊娃提出的，当时我们正在餐桌前吃牛奶什锦早餐，”要不是我们喜欢那些帅气的男人（她脑子里想到的是两位具体的人），我们就可以这样一辈子住在一起了。“确实，我回应道，确实是这样的。不管怎么看，我们当时的工作状态都是完美的。

▲ 伊娃·海瑟，《无题》（No Title），1969。私人收藏 伊娃·海瑟艺术资产

▲ 伊娃·海瑟，《无题（给乔依亚）》[No title (For Gioia）]，1969。私人收藏  伊娃·海瑟艺术资产

”四重奏“（Quartet）是由伯德克利夫（一个艺术与工艺乌托邦社区）的成员发起的项目，每年邀请艺术家驻留六个月，并持续了64年的时间。它有四个像长方形的珠子一样串成一排的小房间，其中一扇外门面对着一块林间空地，另一扇则可以望见守卫山（东卡茨基尔斯的一座小山脉）的斜坡。我们住在一大片典型的山核桃与橡木林中间，它们覆盖了小屋后超过一千英亩的土地。在这里，伊娃第一次听到了画眉鸟每晚独特的歌声。这间小屋坐落在干燥的石墙地基上，有着简单的木质结构，窗户上还装着世纪之交的波浪形玻璃，这是一个“真实”的地方，展现了自然的美丽。这种自然之美只需要一种基本的生活，而无需过多的物质，也不会浪费时间。按照这一乌托邦社区创始人的意志，1969年的这间小屋是自然环境中一个舒服的组成部分。脱落的木节在墙板上留下了孔洞，让人可以看到外面的树木；而房间的木地板也正优雅地落回地面。

自然，我们在家里的做事方式很相似，大多比较传统和平稳：每天快速地整理床铺，每晚扫地。每当出现问题的时候（当然这是无可避免的），比如“汤太咸了”，“量不够”，“底是不是糊了”，我们在表达这些意见的时候，也都是客客气气的。我们总是能对面临的问题形成共识，即使是那个做汤的人也不会感到难受。虽然我们都很敏感，但我们也都喜欢美味的汤，都愿意从错误中学习。责怪是不友善的、有害的权力问题，将导致无尽争吵，也将影响更珍贵的友情。而以上这个讨论正是我们在某次共进午餐之后发生的。

由于我们在谈到自己的生活和感受时都非常地有礼且小心，所以我们都体验到了一种特别美妙的东西，那就是一种身处新巢之中的安全感。“这里没有敌人”，我曾愉快地这么说。如果有什么家务琐事需要做的话，我当场就会做好，根本没把它当回事。而伊娃很喜欢这样。（后来在她自己的家和工作室里，我看到她做家务其实也一样是一丝不苟的。）当时，我们都无意花时间清理，所以家里并没有被打理得太好，但是我还是在旧冰箱上贴了一些杂志里漂亮的“室内装修图”。自由地照料日常，又不至陷入其中，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格外开心。虽然作为室友的我们不算饱经考验，但我们的友情和“家人”的感觉，让我们共同的生活变得安全而亲密，也非常符合我们唯一想要做的事——在创作艺术的同时尽量感受生活。

“……我们承诺自己，要在自我世界的中心创作艺术并投入生活，这是我们俩都曾接触、经历过的。”

我们的生活非常简单，也没有任何令人疲累或影响工作的事情，而我们的工作就是艺术及其所包含的所有复杂性。“我唯一在乎的是艺术上的优秀”，她曾不止一次地这么说，而所谓优秀就是在没有现成标准或方法的前提下，通过学习和实践所达到的成绩。伊娃脑部的良性肿瘤手术非常成功，而这次“死里逃生”的经历更让她感觉到活着和快乐；她觉得自己被给予了难以置信的美好时光，可以继续艺术的创作。这种艺术来自她戏剧性的生活，配得上她神秘的内在世界，也带来一种新的存在方式。所以我们承诺自己，要在自我世界的中心创作艺术并投入生活，这是我们俩都曾接触、经历过的。伊娃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一系列绘画，纸本绘画。

这件小屋是一个充满情感的所在，伊娃马上就爱上了它。那里有个带纱网的走廊，所以昆虫进不来但却有足够的自然光来进行绘画创作。此外，就像火车车厢一样，这里的房间是直接相联的：一间起居室、一个厨房、一间卧室、一间小的空房间（那里虽然有点暗，但还是被用作了工作室）以及一间浴室（带有一圈小小的高窗）。我把走廊连着的第一间房做成了一个简单的起居室，里面有两个舒服的坐榻，分别放在了富兰克林取暖炉的两旁。我让伊娃随意挑选房间，但由于光线的原因，她认为我们应该在门廊里工作，又因为当时在下雨，天气很冷，我们便决定要在有暖炉的起居室里睡觉。我们把第二张桌子搬到了8乘14英尺的门廊里，放在了原来就有的那张桌子旁边。我们一起去了城中很好的艺术商店，虽然没什么钱，但伊娃还是买了很多号称是“最好的水彩纸”。等我准备好自己的调色盘（酪酸颜料、水彩、瓶装溶剂）之后，伊娃才只用了彩色颜料。我的桌子看上去很普通，而伊娃的桌子则像是一个善于发明的画家／雕塑家会有的配置，放着很多不常见的工具和物件。她拿了我的一个玻璃调色板；她准备好了。

▲ 海瑟1969年夏天在纽约伍德斯托克使用的材料。摄影：Jill Sterrett

伊娃制定了我们每日工作的时间表，也就是一般朝八晚五的样子。在五点左右的时候，我们会停下来，享受一些欢乐，和朋友们在城里一起共进晚餐。我提议还要加上音乐，毕竟，我们是在伍德斯托克。虽然我从来没有以这样的安排来工作，但这听上去不错。工作时间表和那两张桌子让我们觉得自己就像是两个女工。早上7点，我们会在瓢泼大雨中自然地醒来。每天早晚，我都会照看暖炉里的炉火，以保证睡房的温暖。给我的两只猫喂过食，并简单地吃过早饭（通常是牛奶什锦或者格兰诺拉麦片与茶）之后，我们会工作一整个早上，期间互不说话，直到中午才会休息。接着，喝过一小碗汤或者三明治之后，我们会继续工作一整个下午。她对时间很认真，并且每天都要求自己完成很多事情。

有一两个下午，我们会去本地的五金店采买。伊娃本来是要找线材的，结果找到一堆渔民用的橡胶虫子。她对此很感兴趣，并说自己可能会用这些虫子或者从中发展出来的想法来做一件雕塑作品，但是她会先玩弄一段时间，而我已经可以看到，仅仅是拿到这些虫子，她就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了。它们被放进了她的画箱。在我的桌子旁边，刚刚够在角落里放一把小的轻便椅。在有些下午的时候，我会坐在那里写诗或者计划我的教育电视节目。不过其它的时候，我们都会站在那里画画。而我们对雨水作出的唯一让步，就是穿上了毛衣和夹克，并在一周后把我们的桌子往里面挪了挪。

在这期间，我们只进过两次城。第一次是伊娃要和欧柏林的埃伦·约翰逊（Ellen Johnson）会面，而我则为节目做了一点研究；第二次是伊娃去见一个美术馆的策展人，但我们马上就回来小屋继续画画了。有几次，伯德克利夫创始人的儿子彼得·怀特海德（Peter Whitehead）会在下午来访。有一次，他给我们带了一个中国的茶壶，后来又在7月20日邀请我们去吃晚餐，并一起在电视上看首次登月的过程。我曾邀请他来喝茶，而伊娃也加入了我们，一起欢乐地闲聊伯德克利夫的生活。这种事经常发生——在驻地与艺术家好友聊天分享，总是会让人感到心满意足。让·卢索（Jean Russo）曾在前往蒙特利尔度假途中，和她的男友一道来探望我们，并把她的三只猫留给了我。伊娃很喜欢其中一只精力充沛、充满野性的小猫，并想过要把他带走。这会带来更多的生命力，“但也许会太多了”，她最后总结道。那时已经下了好几个星期的雨。有一天早晨，我们醒来时听到了雷鸣般的响声。那是从山上刚刚形成的一条洪流，正好流经小屋的门前。我不得不赶紧移开车子，以免被水冲走。“这就像我们的生活”，伊娃说，“就是这么过分。”

▲ 伊娃·海瑟，《无题》（No Title），1969 伊娃·海瑟艺术资产

▲ 伊娃·海瑟，《研究“局部”》（Study for ‘Contingent’），1969 伊娃·海瑟艺术资产

每天五点左右，我们就会停止工作，喝一杯冷饮或者热茶，再决定晚上要去哪里。我们会略微梳妆，去Elephant或者Espresso吃晚饭（后来在城里的时候，我们会去麦克斯的堪萨斯城和St. Adrian’s），读读当日的新闻，和朋友聊天，听听音乐。但我们从来不会太晚回家，因为我们第二天还要早起。啊！这是一种很好的生活：简单、有人陪伴，画画，然后在合适的时候做雕塑。

时间表只是伊娃投入工作的其中一个例子；她从不迟疑，也从未后退。她已经举办了很多成功的展览，评论家也认可她的艺术，现在她需要为秋季和春季的美术馆展准备作品。她工作起来从不会分心，不管是电闪雷鸣还是台风过境，我们都仍会遵守时间表的安排。“艺术史；”她说，“我不想浪费时间。”她对任何事物都抱有一种幽默感，即使是自己生活中颇为讽刺的事情。虽然她曾提到自己秋天要在纽约的工作室里做雕塑，但在这个门廊里，她却把自己献给了绘画。

伊娃的桌子堆满了罐子、墨水、颜料管，但是更棒的是她所使用的那些隐藏的物件。她非常熟悉那个画箱，可以自如地拿出画笔、蜡笔、铅笔头、带着水和颜色的画笔。她很清楚铅笔头的状况以及剩下能用的东西是什么。她工作起来很迅速也很从容，同时，她也有一双非常善于表达的手。她的“手”曾经在她所有的雕塑中都有所体现，现在也出现在了她的绘画之中。

“对那些有慧眼的人来说，艺术就像自然，也有着惊人的复杂性。”

在一幅画上花费了数个小时之后，伊娃就会开始另一幅画的创作，接着又会再抽一张纸开始画。所以，地上铺满了她画过的纸，而她会研究这些画，然后会挑选一些完成度各不相同的作品，把它们贴在小屋的内墙上。她也会把这些画贴在我的床上方，这样她就可以从自己的床上看到它们。她会在空闲时间里一直研究这些画直到晚上，第二天早上再把它们拿下来继续创作，直到自己满意为止。如果你曾看到过伊娃画画，那么你就会知道这是她艺术创作中很重要的一个部分，虽然我觉得如果她能在那个夏天做雕塑的话，她就不会花那么多时间画画了。（当年曾有一个谣言说人物画、风景画甚至所有类型的绘画都已经死了。）但她就在那里：在那个小屋里，带着她的画箱和一颗想要画画的心。那是创作这批作品最好的时机。

伊娃一开始创作的作品颜色非常鲜艳，带有橙色和粉色以及倾斜“窗户”的银色边框。这些作品一直是抽象的，与身体或人物的表现完全无关。这些复杂而微妙的图像是需要被解决、抵达和完成的，而她也动用了自己此前所了解和实现的一切来创作这批作品。虽然这些画作一开始是色彩缤纷的，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她认为这会是“太容易、太漂亮、太老旧的”东西，所以她一层层地画，并接连使用不寻常的图像。这些作品是抽象的、冷酷的，同时展现了艺术家的深思熟虑与激情四射。她从不拒绝人类的情感元素，也从未抛弃微妙的形式。如果有规矩存在的话，那么它们就是要被打破的。所有的东西都是即刻和当下的。她确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并一直在用某种内在之眼和自己的眼来进行“检查”。所以，一开始的方式不会被推翻或更改，而是会叠加另一种意识。事物总是相互挑动，而一幅优秀的图像则总是来自各种不同且彼此独立又相互关联的组成部分。对那些有慧眼的人来说，艺术就像自然，也有着惊人的复杂性。而所有这一切都是在极大的热情中完成的。

▲ 伊娃·海瑟，《无题》（No Title），1969 伊娃·海瑟艺术资产 

▲ 伊娃·海瑟，《无题》（No Title），1969 伊娃·海瑟艺术资产

伊娃所使用的方式既是精心安排的又是临场发挥的，并同时表达了规矩与自由两方面的意思。优秀的作品可以来自无意识，而这种随性的无意识结合她所习得的东西——色彩、形式、技法与艺术史，便可以一种玄妙的组合来体现这些力量的作用。任何伟大的艺术都需要深入地研究生活本身，分辨何时应该是有意识的，何时又应该是无意识的。这是一种转变了的热情，可以在混沌中创造矛盾，在碎片中创造整体，并从寻常荒谬的人类生活中创造强大的艺术。伊娃对人类生活中的荒谬性有着极丰富的幽默感与痛苦的感受。

伊娃和我聊到过艺术创作与心理学，但那不是关于个人经验的，而是关于帮助我们找到人生意义的两个学科。我们是在提问与反思。艺术与心理学是提问与学习的不同方法，它们给了我们一种隐秘的教育。心理学让我们得以了解人类的精神，而艺术则把我们指向无名的所在。当我们讲述自己的故事时，我们发现自己都是从小使用艺术这一路径的，而心理学是后来才出现的。伊娃是一个精神敏锐、聪慧且具有原创性的思考者。我们过去都曾有过不好的经历，但当时我们决定不再执着于过去，而是更多地去关注当下。伊娃小时候经历过极度的恐惧，去年四月的时候，还被查出患有脑瘤，差点在33岁就英年早逝。如果你可以不受过去的支配，并在当下保持诚实，你就能够获得一种得来不易的珍贵自由。凭借着她的愿望、天份与这份自由，伊娃创造了新的艺术。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别人也许会逃离阴影，但伊娃却深入其中，并有意识地将她所发现的东西带出来。我们决意忠于现状，不戴假面具，也不矫揉造作。“我们不会夸夸其谈，也不是骗子”，伊娃曾不止一次这么说。有一次，我在描述我们看到的一个东西，听的人就说，“哦，这是不可能的”。一般来说，对这种事的反应就是一笑而过，但伊娃却说，“乔依亚说话从不夸张”。我很意外她会这么确信这一点，因为诗歌和故事常常被视作是某种“夸张”，但她却能理解这其中的区别，也许，这也是因为她自己也从不撒谎、夸大。正是这种承诺让她得以自由地表达自己所见所知中的更深层次。伊娃不会逃避自己的才智与情感，因此她的绘画一方面在视觉上是美丽而具有煽动性的，另一方面却也是令人意外且荒诞的。这些图像回应了她具体的生活以及我们的基本生活。在伯德克利夫与她的工作室中，伊娃创作了最后这批绘画，并形成了一种拥抱矛盾的艺术。她满怀热情地在纸上作画，得到的绘画和素描就像道家的文字一样经久不衰、动人心魄。

▲ 伊娃·海瑟1969年夏天在纽约伍德斯托克使用的材料。摄影：Jill Sterrett

等到那个夏天结束的时候，伊娃和我都准备好回去城市继续我们的工作和生活。我开车送伊娃去她的工作室，她在那里拾起了以前遗留的工作，并产生了许多新的创作雕塑的想法。我回到了我在教育电视台的工作，回到了我的工作室继续写诗。后来伊娃的头痛再次发作，她不得不再次接受一系列的检查。在化疗期间，她再次搬来和我同住。在此之后，她回到自己的工作室，继续创作了一件又一件优秀的作品。如今，伊娃·海瑟的作品已被广泛地展出、讨论，并受到了极大的好评。她的家人——海伦与穆雷、穆雷的朋友大卫还有我，以及其他至爱亲朋，共同照料着伊娃，而她则继续用自己的灵与魂进行创作：积极地去爱家人与朋友，同时创作伟大的雕塑——过充实的生活。她也写日记。

人们写日记的原因多种多样。而对伊娃来说，每当她需要在自己真实而痛苦的生活中寻找方向、每当她想要描述自己的感受与思考、每当她想要鼓励自己、每当她想要写艺术和艺术创作的时候，她就会写日记。有时，下雨会提供某种紧迫性；我特别会在两种情况下打开笔记本：下雨和旅行的时候。前者是一种自然的内省时间，后者则是一种临界状态，它是不确定的、新鲜的、充满冒险并可能带来转变。日记常被用来记录不同寻常的精神状态，这种状态一旦被描述，便可以自然地被传递下去。每当伊娃想要记录自己最深入最诚实的感受时，她就会把这些内容写在速写本、书籍或日记中。同时，由于她决意只讲真话，那么除了把自己当时的感受写下来，她还能干什么呢但是，如果你要想了解我所知道的那个强大、风趣、自信、聪明、热爱生活的伊娃，那么日记只能表现一部分的她。她用勇气与镇定来面对死亡，并在创作雕塑时充满了活力。有一次，我去医院探望她，她正坐着在速写本上画三个巨大的腿和脚，作为某个雕塑作品的模型。她边画边笑，当我去看的时候，我们都笑了出来。“我知道”，她说，“它们看上去都很好笑。”

伊娃知道，当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已经历了很多重大的事件，生活得要比大多数孩子更具戏剧性。她接受了这一现实，同时并不避讳对此进行言说和表达。她是一个犹太人，1936年出生在汉堡。1938年，她和姐姐海伦一起坐儿童交通去往荷兰，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见到父母。伊娃在不可能中寻找解释人类生活中悲剧真相的原因，也就是她所谓的荒诞。我猜大多数人都会隐藏这种恐惧或痛苦，但伊娃不会。如果她撒谎的话，她又如何能真正地过好自己的生活呢如果她可以完全承认自己所处的位置，那么她与她的生活之间便不存在阻隔，也可以让她的艺术与这一中心之间不存在阻隔。她会研究自己的生活，对它进行调查、观察和表达，并借此创作深刻的艺术。

▲ 伊娃·海瑟速写本中的一幅素描，1961年。私人收藏。

▲ 伊娃·海瑟，《无题》（No Title），1968 伊娃·海瑟艺术资产

有一天下午，我给她读了几首新诗，她听后停下了手里的画笔，抬头说道：“我希望我也能当一名作家。你只用一支笔和一个本子，不需要处理其他那些事情。”“哦！继续呀”，我说，“看看你只用一点东西和一个画箱就做了多少事情”，她笑着表示认同。写作确实是伊娃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那些文字是关于艺术以及那些让她创作艺术的事物的。当她写自己的生活时，她其实是在写自己对自由与力量的渴望，而这正是她的才华得以实现的原因。伊娃是个充满创造力的言说者与思考者。如果你在这些文字中只读到痛苦，那么很可能你只是把部分误认成整体，把暂时误认为是永恒，而忘记了她一贯的坦诚。因为个人苦难只有在你可以感受并看到的时候才有意义，就像是一次穿越混乱与美丽的人生之旅。借助诚实与勇气，艺术家才能创作出真实的艺术——一种人类文化自身需要去描述与观看的艺术。当我阅读这些文字的时候，我会把它们看作是伊娃对这一形而上之旅的描述。

伊娃·海瑟喜欢给这些形而上的状态做图表，这也和她的艺术紧密相关。在一本1961年的笔记本中，她画了两列内容，并在它们中间做了一个图表。她在图表的顶部写上了“满足”，在底部写上了“空虚”，然后又在这中间画了双向箭头，并写着“两可”。最后，她在旁边写下了一个美妙的词，“无可避免”。

▲ 伊娃·海瑟，「醒目：伊娃·海瑟的绘画」展览现场图，豪瑟沃斯纽约69街展览空间，2019， 伊娃·海瑟艺术资产，图片：豪瑟沃斯，摄影：Genevieve Hanson

（图片来源于豪瑟沃斯）

更多收藏咨讯，请关注东方金典商城。

声明：本文转载自豪瑟沃斯 2019-10-18 15:41，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东方金典艺术生活馆仅作信息传播使用，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免责声明】 本站资讯信息来源为网友投稿、本站原创、转载其他媒体，针对于网友投稿和转载其他媒体的资讯内容，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同时我们也会标注资讯内容原始出处，东方金典集团刊载此文仅为提供更多资讯信息，并不代表本站同意文中的说法或描述，也不构成任何建议。如对本文有任何异议，请联系我们0731-85119910。